【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寒竹】
关于汉王朝与罗马帝国的比较,向来是中西方文明比较研讨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在国际前史上,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是同一时期上存在的两个超大规划的一起体。虽然二者各居东西而罕见交集,但在边境、人口规划和经济军事力气等方面都有类似之处。
更重要的是,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对后来的中西方前史开展都发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我国,汉王朝之后,华夏民族常常自称汉人,以至于汉人成为了我国主体民族的族称,汉人的言语——汉语则成了中文的别称。而罗马帝国之后虽不再有罗马,但帝国的概念一向保存下来并深入地影响着西方前史的开展。罗马帝国溃散后,欧洲前史上企图重建新罗马帝国、重温罗马皇帝之梦的不胜枚举。
汉顺帝时期的汉朝与罗马边境图
因为这些原因,近年来,对汉王朝与罗马帝国进行比较研讨的书本与文章许多。可是,不管这些书本与文章是怎样剖析汉王朝与罗马帝国的异同,终究大都会提出一个一起的问题:
为什么中西方差不多同一时刻呈现的汉王朝与罗马帝国的后世命运有着如此大的不同?
我国的汉王朝消亡仅仅政权的消亡,而大一统的我国却一向存在并历久弥新,直到今日我国仍然是一个超大规划的国际大国。可是,罗马帝国虽然对西方文明的影响巨大,但消亡后再也没有能够复兴。欧洲从此进入小国树立的开展方式。后来虽有人想重建罗马帝国,但前史证明这仅仅一种无法完成的愿望。
本文以为,这个问题之所以难以讲清楚,最首要是因为概念的不明晰。今日许多人在评论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在后世的不同命运时,一般会运用一些来自西方概念如帝国、民族国家、单一制、中心集权等。这些发生于近代西方的概念本来是对西方前史的归纳与总结,用来解说西方的前史底子是能够自洽的。但简略用这些概念来解说两千前的我国,特别是解说汉王朝时却是有问题的,很难精确地诠释前史。另一方面,有一些概念是我国所独有的,比方郡县制、大一统这样的概念,难以在现代西方的语词中找到对应的概念。
因为一些底子概念指向性不明晰,使得比较汉王朝与罗马帝国的研讨罕见逻辑自洽的论说。本文企图做一些基础性的探究,弄清一些底子概念在比较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时的详细意义,然后加深咱们对这两个超大规划一起体的了解。
一、秦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并非同质的一起体
许多比较汉王朝与罗马帝国的文章,常常是把二者作为两大帝国来进行比较,这就疏忽了二者之间最底子的差异。汉王朝与罗马帝国作为其时国际上规划大致适当的一起体,确有类似之处。人们能够从社会经济开展、政治准则、军事规划、文明开展水平等方面进行详细比较。但比一切这些要素更为底子的是,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在实质上是两个彻底不同性质的政治一起体,在前史学和政治学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汉王朝时期的我国是一个有着高度民族认同的国家,罗马帝国则不是一个真实的国家,而是一个由本乡城邦和多个民族一起构成的降服系统,二者在性质上有着底子的不同。
恺撒逝世时罗马共和国的地图 赤色为罗马边境(包含行省),深蓝色为依靠罗马的国家
从国家来源上看,罗马是一个实施奴隶制的城邦国家。罗马城邦国家在希腊国际的边际地带逐步鼓起并扩张,然后在亚平宁半岛树立起一个以拉丁民族为中心的城邦国家。罗马经过三次布匿战役和不断的对外扩张和降服,终究树立起一个巨大的横跨欧亚非的降服系统。在国际前史上,罗马帝国并不是一个有着民族认同感、有着一起言语和文字、有着清晰疆界的国家。这从罗马帝国的人口构成能够清楚地看出。
依据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在《创业录》中的说法,其时帝国中心区域的人口如下:
在公元前28年为406.3万人 公元前8年为423.3万人 公元14年为493.7万人
而其时罗马帝国操控下的人口在5680万左右。493.7万罗马人这个数字不逾越帝国境内总人口的10%。其时罗马帝国操控范围内的居民大致分为四类:罗马公民、拉丁公民、番邦自在人和奴隶。罗马公民的位置最高,拉丁公民是介于罗马公民与各个行省中的番邦人、移民之间的一个中心等级,开端首要散布在亚平宁半岛,后来也扩展到部分行省。这样一个首要依据血缘区分等级的降服系统很难整合为一个有着高度认同感的政治一起体。
此外,这个时期罗马帝国的言语远不止拉丁语一种。因为罗马文明是秉承希腊文明而来,比方罗马皇帝马库斯·奥勒留便是用希腊语写下了闻名的《深思录》。所以希腊语在整个罗马帝国时期一向在许多当地,特别是在帝国东部广泛运用。除了希腊语外,布匿语、科普特语、阿拉米语、叙利亚语、凯尔特语的文字也在帝国境内运用。这能够从出土的许多的铭文和书信中看到。
所以,罗马帝国是一个以罗马为中心的降服系统,这个系统由亚平宁半岛上的以罗马为中心的城邦国家与45个行省一起组成。罗马行省(跟我国元代构成的行省概念彻底不同)是罗马在意大利半岛之外所降服和操控的区域。Province 一词的来源便是古罗马的拉丁语:pro-(“代表”)和vincere(“成功”或“操控”)。罗马行省是西方古代的殖民地单位,近代西方的殖民地colony一词便是来自古罗马时期的colonia,指是罗马帝国在殖民区域的行进基地。从这意义上说,也能够说罗马帝国是以罗马为中心与被降服的殖民地一起组成的一个政治经济一起体。
在罗马帝国的降服系统内,有不同种族、不同言语、不同身份的集体。在帝国操控的五千多万人口中,真实运用拉丁文的罗马公民长时刻以来一向占很少的份额,整个帝国严峻缺少民族认同感。其实,罗马帝国的操控者在面对越来越多的蛮族侵略时,也发现帝国境内的公民对罗马缺少认同感,这对维系帝国的安稳很晦气。
公元212年,罗马帝国皇帝玛尔库斯·奥列里乌斯·安东尼努斯为了加强帝国内部的认同感,公布了《安东尼努斯敕令》(Constitutio Antoniniana),给与罗马帝国境内一切身世自在的男性以公民权。
出土于卡拉卡拉浴场的安东尼努斯雕像
可是,民族与国家认同是一个长时刻的同化进程,而不是一张敕令在短期内能够处理的。成果,《安东尼努斯敕令》的公布反而拔苗助长,在帝国境内构成了很大紊乱。敕令本意是想加强公民对帝国的认同来抵挡外敌,成果反而构成帝国内部的紊乱与抵触。《安东尼努斯敕令》公布后,帝国境内的蛮族开端在内部进行夺权,而讲希腊语的东部离心力越来越强。西罗马帝国在公元476年的溃散跟不达时宜的《安东尼努斯敕令》是有联络的。
许多把罗马帝国与汉王朝,或许加上之前的秦王朝进行比较常常常说秦汉帝国在时刻上与罗马帝国差不多,这个说法并不全面。的确,从二者所在的时刻段来看,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正好处于前史的同一时段。可是,有一点有必要指出,把有着二千多年传承的秦汉王朝从我国前史中切割出来,与只需五百年前史的古罗马进行比较,这明显是不可全面的。
我国作为一个国家,即便从第一个世袭朝代的夏朝算起,在汉王朝之前现已存在了近两千年。到了汉王朝,华夏民族现已在华夏大地占有了肯定的优势,成为了古代我国占肯定优势的主体民族。汉王朝时期的华夏民族早已构成了很强的一起体认同感,同享着相同的前史、崇奉、言语与文明。而罗马帝国操控下的五千多万人在前史上历来没有构成一个横跨欧亚非的有着民族认同感的国家。
华夏民族能够在汉王朝时期开展到五千万人,跟古代中华民族的构成进程的特色有很大联络。罗马帝国是靠军事降服扩张扩展边境,但种族、血缘和出生地等要素,把帝国境内的五千多万人分成了罗马公民、拉丁公民、番邦自在人和奴隶。所以罗马帝国无法靠军事力气把边境内的公民构成一个一起体,《安东尼努斯敕令》的失利证明了这一点。
在古代社会,每个国家都会有血缘主义的要素,但我国古代华夏民族的血缘主义十分淡漠。我国古代虽然也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在实际中实施的首要仍是文明认同,这是华夏族人口敏捷增长的首要原因之一。因为华夏文明在华夏区域一向居于抢先与主导位置,然后构成了一种经过文明认同来界定民族的特色。韩愈讲“孔子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我国则我国之”。这是韩愈对之前我国民族交融的一个归纳。
中华文明根据华夷之辩观念的文明认同,推进了古代我国的民族交融
武王伐纣推翻商朝之后,周人不只以封建的方法树立起一个大规划国家,并且构成了一套完好的政治文明,王国维在《殷周准则论》中对西周政治文明进行了深入论说。所以,从西周开端,华夏民族的准则文明就大大抢先于周边的其他民族。其时的北狄、南蛮、西戎和东夷的大部分都经过承受先进的华夏文明而逐步成为华夏民族的一部分。春秋战国时期成为了以华夏族为主体的民族交融的第一个顶峰。
秦始皇吞并六国后,废除了西周树立的分封制,汉王朝进一步在全国实施编户齐民准则,我国构成了一个没有血缘等级的布衣社会,大大地添加了汉民族的凝集力。汉王朝之后,华夏民族自称汉人,而之后的两千年虽然发生过屡次异族侵略,但终究一切进入我国的异族都被我国文明所同化而成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所以,汉王朝与罗马帝国虽然都有附近的五千万左右的人口规划,但前者是具有高度民族认同感的国家,后者仅仅一个靠武力扩张树立起来而难以交融的降服系统,而非一个真实意义上的国家。
民族国家(Nation-state)是西方近代呈现的概念,而西方古代并无民族国家。民族国家的概念是西方国家对威斯特伐利亚协议后呈现的新式政治一起体的指称,因为席卷整个欧洲的三十年战役,沉重冲击了罗马天主教威望和崇高罗马帝国,然后使得欧洲呈现了一系列具有民族认同感的政治一起体。西方学界用民族国家这个概念用来指称威斯特伐利亚协议后的新式政治一起体是底子契合前史现实的,断语西方古代尚无民族国家也是契合前史现实的。
威斯特伐利亚合约的签定标志西方意义的近代民族国家的呈现
可是,假如依照西方对民族国家详细特征的界定:一个独当一面的政治实体,没有内部关税的一致经济体,会集一致的公共行政系统,一起的言语文明、前史等,那么清楚明了,其时的汉王朝现已具有了这些特征。虽然说民族国家这个概念是近代才呈现和传入我国。可是,早在古代我国就现已具有了西方近代民族国家的一些底子特征,这是一个客观现实。咱们在研讨我国古代前史时切不能够因为有些概念是近现代才呈现在我国,就断语这些概念所指称的事物也是在近现代才呈现,不然必然会切断前史。
要而言之,咱们在比较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时首要要弄清楚这两个一起体的底子性质,这样才会有可比性。汉王朝在其时现已是有着两千多年前史传承的国家,是具有高度民族认同感的政治一起体。而其时的罗马帝国是一个以罗马为中心的树立起来的降服系统,而非一个国家。
一个具有高度民族认同感的国家即便遭到异族侵略,消亡的仅仅政权,民族仍然存在。所以中华民族在前史上虽然遭受屡次侵略和冲击,许多王朝也被推翻,但中华民族并不因为政权的更迭而消亡,而总是能够再度复兴。
罗马帝国作为一个降服系统,从未在帝国内完成民族认同。帝国虽然军事力气一度十分强壮,降服的边境和民族也横跨欧亚非三洲,但一旦军事衰落而遭到蛮族侵略,帝国的溃散就不可避免。即便欧洲后来不断有人想复兴罗马帝国,不管是自称承继罗马帝国的查理曼帝国仍是崇高罗马帝国,都现已是其它民族的愿望,跟前史上的罗马帝国现已没有什么联络。
二、汉王朝的郡县制与罗马帝国帝国的底子结构有底子不同
汉王朝与罗马帝国除了在一起体性质上的底子差异外,这两个一起体的底子结构和管理方法也有底子不同。汉王朝实施的是大一统的郡县制,而罗马帝国实施的是本乡与行省的二元准则:在罗马帝国的中心区域实施元老院和首脑准则;而在被降服区域实施总督担任的行省准则。这种底子结构与准则上的底子差异也是这两个一起体溃散后命运大不相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众所周知,汉承秦制。虽然汉王朝开端实施的是郡县与分封并存的国家准则。可是从汉文帝起,汉王朝中心就开端采纳削弱诸侯王的办法。到了汉武帝时期,中心朝廷向各藩王公布“推恩令”,终究使得各个诸侯国因为内部的不断分封而自我割裂。这便是《汉书》所讲的“不可处置,而藩国自析”。汉武帝不只割裂了一切的诸侯王国,并且在经济上实施盐铁官营、冲击富商巨贾,思想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王朝从此树立起高度会集一致的郡县准则。
关于汉王朝实施的郡县制与罗马帝国的松懈政治结构的差异,论说的书本和文章许多。可是虽然议论郡县制的人许多,关于郡县制在理论的剖析却很不可。许多人仅仅简略地把郡县制当作是中心与当地的联络的一种国家结构方式,当作跟现代的中心集权的单一制类似的准则。这是适当不可的。现实上,郡县制作为我国自秦汉今后的底子准则,有着自身特有的政治逻辑。
汉王朝的郡县制有用加强了中心集权
郡县制是一个在西方言语中很难找到对应概念的词汇。依照我国的郡县制,中心与当地并非并排的两种实体,而是全国归一,社会只需一个不可分割的国家权利。中心在时刻和逻辑上都先于当地。是中心皇权派生出郡县,而不是郡县建构中心皇权,更不是当地组成中心。郡县制绝非像有的人了解那样,是一套中心与当地分权的准则。郡县制的国家结构方式的逻辑不是中心与当地两种政治实体之间的联络,不是A与B的外在联络,而是中心权利延伸放大为郡县,郡县仅仅中心的代表。郡县制并不是现代单一制的古代版。
相同,用从西方传入的中心集权概念来界定郡县制的国家结构方式,也是不精确的。中心集权是指中心把当地的权利会集起来,这种中心集权现象发生在近代一些欧洲王朝国家的构成进程中,法国路易十四的中心集权进程最为典型。但依照我国的郡县制,中心并非是从当地集权,因为当地历来就没有任何固有的权利,当地行政机构仅仅中心政府的延伸和代表。
所以,在郡县制的国家结构中,中心的权利上包含了当地权利,而绝不是当地组成中心。宋人吕中在《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中把这个道理讲得很透彻:“朝廷以一纸下郡县,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无有留难,而全国之势一矣”。所以,不管是单一制仍是中心集权制都难以界定我国秦汉王朝树立的郡县制。
与汉王朝实施的郡县制相反,罗马帝国的政治结构与管理方式十分松懈。首要,罗马帝国实施的是一种本乡/行省的二元准则。帝国在罗马本乡实施的是元老院和首脑准则,而各行省实施的是彻底不同的总督准则。布鲁图斯在刺杀了凯撒之后曾说,“不是我不爱凯撒,而是我更爱罗马”。从布鲁图斯说话的语境看得很清楚,他爱的不是整个罗马边境及边境里一切的公民,他爱的是罗马的元老院和罗马本乡的准则,爱的是罗马本乡的公民与罗马文明,这并不包含更大范围内罗马的各个行省。因为本文的重点是评论罗马帝国的准则而不是评论罗马本乡城邦国家的政治准则,所以,这儿首要剖析罗马帝国的总督行省准则。
这儿需求指出的一点是,古罗马之所以分为共和时期和帝国时期,这首要跟屋大维树立罗马首脑的独裁准则树立有关,而跟罗马的对外扩张与降服没有多大联络。凯撒在罗马树立独裁操控后遇刺身亡,屋大维终究仍是树立了罗马的独裁准则,所以人们一般把屋大维看作罗马帝国的第一位皇帝。
可是罗马的对外扩张与降服早在共和时期就开端了。罗马帝国并不是罗马人自己的称谓。现实上,古罗马的称号从共和时期到帝国一向是:Senātus Populusque Rōmānus,意即“元老院与罗马公民”。今日,在意大利首都罗马的提图斯拱门上还能够看到“Senatus Populusque Romanus”的雕琢的文字。假如说帝国是一个以宗主国为中心树立起来的降服系统,那么早在罗马共和国就现已具有帝国性质。
罗马提图斯凯旋门上的SPQR国名
公元前241年,罗马共和国树立了第一个行省。从这个时期开端,罗马共和国就视为一个扩张中的帝国。据前史记载,古罗马大部分的元老院行省都是在共和时期树立的,因为这个时期元老院的权利比较大。屋大维树立独裁操控后才开端树立首脑行省。整个罗马时期树立的行省一共有45个,可分为元老院行省、首脑行省和当地行省。罗马对行省的操控是经过派遣总督来实施。
如上所述,罗马从共和时期树立行省开端就成为了现实上的帝国,而帝国一旦构成,实施的便是本乡/行省的二元准则。这两种准则有很大不同。总督在行省的权利很大,具有简直一切的行政权权和立法权。在共和时期和帝国前期,罗马派出的总督还把握部分行省的军权。在大部分的时刻里,行省总督的独立性很强,权利简直不受限制。尤利乌斯·凯撒便是依靠在行省的军团渡过卢比孔河进军罗马,树立起独裁操控。
因为罗马帝国的行省有很大的自主性,再加上前面提到的罗马并没有在帝国境内构成一个在数量上占主导位置的民族,也没有一致的言语文字,所以,罗马帝国在后期面对着缺少凝集力,境内公民难以构成一致的问题。
这个时期罗马帝国做了两次严重变革。第一次变革便是本文前面提到的《安东尼努斯敕令》(Constitutio Antoniniana),这道敕令企图让帝国内一切的自在民都取得公民权利以添加民众对罗马的职责,树立起社会一致。
第2次变革是罗马首脑戴克里先为了削弱行省的力气,把行省从本来的45个添加到100个,这个做法跟汉武帝当年的推恩令有些类似。可是,汉武帝经过推恩令把原先的同姓王诸侯国不断分拆开来,终究彻底实施了郡县制。而罗马帝国两次对行省的变革都遭受失利。终究行省演化成了割裂帝国的力气。
罗马帝国时期不断增多的行省
在罗马帝国后期,蛮族进入罗马的人数敏捷添加,许多行省内的居民对侵略的蛮族并无反抗之心。有些民众乃至还跟侵略者协作。终究接收了许多蛮族的行省成了割裂罗马帝国的底子力气。从这个意义上讲,行省既是构成帝国最底子的要素,一起也是后来割裂帝国最重要的要素。
更为重要的是,罗马帝国的溃散意味着各个行省在蛮族的侵略下构成了全新的一起体。这些新的一起体逐步演化开展为新的民族,终究在前史的开展中逐步开展为新的国家。一些我国史学家习气于用我国的前史逻辑来了解欧洲的前史,把古希腊罗马与中世纪当作是一个承上启下的逻辑开展。现实上,罗马帝国的溃散是欧洲文明的一次大开裂和民族的大交融。欧洲中世纪的各个蛮族国家并不是罗马帝国的直接承继者,而是在民族大迁徙和大交融中构成的新式民族。从时刻上看,古希腊罗马与欧洲中世纪有先后顺序,但从社会形态和开展逻辑看,欧洲中世纪的新式蛮族国家并不是罗马帝国的后继者。
综上所述,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在一起体的结构和底子准则上有底子的不同。汉王朝实施的是大一统的郡县制,整个社会的同质性很高,中心政府对社会的操控直达底层。全国一切的官员都由君主直接录用,当地并没有任何固有的权利,民众的民族认同感很强。
而罗马帝国实施的则是本乡与行省不同的二元准则,而各个行省具有很大的自主性,这构成罗马本乡的公民与行省的居民有着彻底不同的认知与情绪,整个帝国并未凝集为一个有民族认同感的国家。
从这个意义上讲,罗马帝国与之前的亚历山大帝国和后来的查理曼帝国、崇高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与蒙古帝国等并无实质差异,都仅仅一个靠武力树立起来的政府系统,而非一个具有民族凝集力的国家。所以,当罗马帝国境内的蛮族数量越来越多时,帝国的溃散与消失是不可避免的。
三、余论
从以上论说能够看出,人们在解说汉王朝与罗马帝国后世不同命运时,之所以堕入困境的底子原因,在于对一些要害概念的不妥了解和运用。当咱们不加特别解说与阐明,直接运用一些来自西方的概念来比较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或许简略把我国古代独有的概念跟西方的学术中的语词简略对应起来,就会发生混杂,很难把问题论说清楚。
本文决不是建议简略抛弃用来自西方的概念,而是对立把来自西方的概念直接套在我国前史上进行证明,对立不加解说地把我国古代发生的概念直接套用在西方概念上。言语是约定俗成是用来沟通的。所以,彻底不必来自西方的概念是不实际,也是行不通的。
我国的社会科学中的适当一部分概念是来自日文汉字对西方概念的翻译,这些概念现已成为我国现代言语、现代科学中的一部分,明显不能弃之不必。可是,当咱们沿袭一些来自西方的概念来解说我国的前史时,必定要十分当心,并且有必要要加一些特别的阐明,不然很简略会堕入误区而讲不清楚问题。
另一方面,我国的一些传统概念也不能简略地对应在西方的现代概念上。我国古代发生的一些概念在西方并没有彻底的对应概念,对这些概念的运用要加以特别的阐明。
帝国:帝国是一个来自西方的概念,意指以宗主国为中心、包含多个民族和区域的降服系统。帝国并不是一个疆界清晰,有着同质性、有民族认同感的国家。我国前史上有皇帝、帝制的概念,但并没有帝国的概念。我国的帝制是从秦到清两千多年间实施的一种以皇帝/郡县制为国家结构的政治体制。实施帝制的国家并不等于便是帝国。我国是实施帝制两千多年的大一统国家,但历来不是帝国,所以也没有帝国的概念。
西方对帝国的了解和界说首要便是来自罗马帝国的降服系统。虽然古罗马人没有自称帝国,但后世的西方正是把横跨欧亚非的古罗马看作帝国的典型。在西方文明中,帝国便是罗马,罗马便是帝国。一向到今日,西方人谈到帝国,都会想起或参照罗马帝国。虽然在实际中,许多人也把国力鼎盛、武功强壮的国家称之为帝国,但一般都是一种形容或比方,而非精确的学术界定。
假如咱们真实了解了帝国这个概念,那么咱们就会了解,罗马帝国消亡之后为什么没有再度复兴实际上是一个伪问题。因为人类前史上的一切帝国只需一旦消亡,便是真实的逝世,历来不会再复兴。道理很简略,帝国是一个多民族、多殖民地组成的降服系统,而不是一个有着民族认同感、边境清晰的国家。
一旦帝国溃散,帝国境内的各个民族都会天然构成各自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认同感,终究逐步构成独立的国家。公元476年罗马帝国溃散后,侵略的各个日耳曼部族跟罗马帝国本乡与各型行省的原住民交融,逐步构成新的民族,民族主义开端逐步在欧洲构成。欧洲的近代民族国家的雏形早在中世纪就开端逐步构成。
被蛮族侵略消灭的罗马城
罗马帝国消亡后,的确有不少人期望复兴罗马帝国,但一切这些想重建罗马帝国的人都是旧瓶装新酒,都是仅仅期望借用罗马帝国的符号来树立自己的新帝国。可是,在一个民族意识现已构成的区域是很难建成帝国的。
公元800年法兰克人的查理曼在罗马被教皇利奥三世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可是这个帝国跟罗马底子没有什么联络,帝国继续的时刻也只需43年。帝国割裂后构成了后来的法国、意大利和德国。而公元962东法兰克国王奥托一世树立的崇高罗马帝国更是一个空泛的符号,虽然称号一向保存到1806年,但崇高罗马帝国仅仅一个传说,犹如伏尔泰所说,既不崇高、也不罗马,更不是帝国。
民族国家:民族国家也是一个源自西方的概念。今日,国内一些学者对民族国家这个概念有很大的质疑,以为用民族国家这个概念来界定近代呈现的新式主权国家是不精确的。本文并不计划在这儿详细评论民族国家概念的合理性。但考虑到语词的约定俗成,二十世纪后建立的国联(League of Nations)和联合国(United Nations)都是用现代民族一词来代表国家,所以,本文仍然沿袭现在国际社会对民族国家一词的运用。
可是,因为民族国家这个概念源自西方近代,有着西方的前史背景。咱们在运用民族国家一词时必定要跳出西方中心论,把一些不契合前史现实的部分去掉。比方,依照西方学界的说法,民族国家是发生于17世纪三十年战役后的威斯特伐利亚协议,而在此之前国际上并无民族国家。这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前史叙事的概念。
众所周知,汉王朝则是一个现已有着两千多年前史的国家,华夏民族到了汉朝现已有了很强的民族意识与民族认同感,早就在必定程度上具有了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的一些底子性质。许多学者在评论汉王朝与罗马帝国时,常常不自觉地逃避乃至回绝供认汉王朝现已具有现代民族国家的一些底子性质这一重要现实。原因就在于西方学术界一般是把民族国家的发生追溯到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公约,或许更早一点追溯到14世纪到15世纪的英法百年战役。所以许多学者则不肯供认汉王朝现实上早在古代就具有了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的某些特质。
但是有充沛前史现实证明,早在汉代我国就现已有了一致的言语文字、没有内部关税的一致经济体,会集一致的公共行政系统,一起的前史文明等重要要素。而在汉代之前的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就提出了华夷之辨,着重华夏民族在文明礼仪上与外族的差异。我国古代华夏民族的意义现已逾越了血缘主义,孔子和孟子都提出过以夏变夷的理论,着重华夏民族的礼仪文明与民族认同的联络。这阐明早在两千多年的古代,我国就现已是一个具有高度民族认同的国家了。
反观两千多年前的欧洲,间隔民族国家、民族认同还十分悠远。如前所述,罗马帝国鼎盛期的500万罗马公民,很难在5600多万人的帝国构成民族意识与认同感。而罗马帝国的罗马公民、拉丁公民与番邦自在人和奴隶在身份上的差异,使得民族交融与民族认同的构成十分困难。
当然,共和时期和帝国时期都有许多人酷爱罗马,布鲁图斯在刺杀了凯撒之后提到:“不是我不爱凯撒,而是我更爱罗马”。但从布鲁图斯说话的语境看得很清楚,他爱的不是整个罗马帝国边境及边境里一切的公民,他爱的是罗马本乡的共和准则和元老院,爱的是罗马本乡的公民与罗马文明,这并不包含更大范围内罗马的各个行省。
布鲁图斯刺杀凯撒
罗马帝国在文明内核上仍是一个城邦国家,罗马公民认同仍是限制在意大利半岛上的罗马帝国本乡。这跟我国人认同整个国家有着底子差异。南宋诗人陆游在逝世前写的《示儿》一诗中写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神州同”。可见陆游酷爱的不是南宋首都临安和江南区域,而是包含了神州的整个我国。我国古代撒播的许多古典文献和诗词歌赋显现,我国在古代早就现已具有近代民族的一些特征。
假如说汉王朝现已具有了民族国家的底子性质,公民现已有了激烈的民族意识,那么即便汉王朝消亡,即便政权更迭,只需华夏民族还存在,就会有“待从头拾掇旧山河”的精力,就会有民族的复兴和国家的重建。同理,假如罗马帝国仅仅一个靠武力树立起来的降服系统,帝国境内的居民没有认同感,那么,罗马政权消亡之后就只会留下一片废墟,而无法留下一个主体民族,就不会有民族复兴与国家重建。
郡县制与大一统:这是两个源自古代我国,在西方语词中难以找到对应词的概念。我国古代实施的郡县制是国际上绝无仅有的国家结构方式,人们也习气称之为大一统。虽然大一统这个概念用得很遍及,但许多人,包含许多我国人对这个概念的了解并不精确。
一些人常常把大一统这个概念跟国家的幅员广大、人口众多、国家一致联络在一起,其实这种了解并不精确。国际上幅员广大的一致国家不止一个,如俄罗斯、美国、加拿大等国家,但这些国家的都不算是大一统国家。相同。人口众多的国家也不能算是大一统。印度人口现已赶上或逾越我国成为国际第一,但印度并不是一个大一统国家。相同,一致也不是大一统的特征。我国今日还没有一致台湾,但我国实实在在是一个大一统国家。
自秦以来的大一统刻画了中华文明
大一统的中心实质是“一”,表现的是一种国家结构方式,这便是郡县制。郡县制并非像许多人以为的那样,是中心与当地权利的一种联络,而是指君主/中心对国家边境内的直接操控,是指中心在国家中的不可分割的肯定操控权。在郡县制的国家权利的构架下,郡和县自身并非自主的政治实体,而是中心权利的放大和延伸。
作为中心的“一”派生出郡和县两级行政机构,郡和县是代表中心行使国家治权。郡县两级政府自身并非政治实体,并无任何固有的权利。秦今后,虽然县以上的行政机构常常改变,但不管是改为称为郡或州府,仍是改为两级或三级、四级当地行政单位,其实质都相同,都是中心的派出机构。国家的一切官员都由中心直接录用。
汉王朝消亡之后,不只留下了现已构成高度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中华民族,并且留下了一套整合大一统国家的郡县准则。这个我国独有的国家结构方式一向连续至今。今日我国的国家结构假如仅仅用单一制、或许中心集权的单一制这样的概念是难以解说的。正如有的学者所讲,直至今日,郡县制任然是我国国家结构的魂灵
综上所述,要回答秦汉王朝和罗马帝国这两个超大规划的一起体消亡后的命运大不相同,要害是要对帝国、民族国家、郡县制和大一统这些概念有深入而契合史实的了解,并且在运用这些概念必定要当心谨慎,要加以特定的阐明。一旦对这些概念发生误解或运用不妥,就很简略堕入困境而难以走出。